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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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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062年,42岁的王安石已然人到中年。

每天下班后,同僚们嘻嘻哈哈的走向勾栏瓦肆中,探寻人生真谛。他却默默收拾好破旧的公文包,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老小区的家中,守着人老珠黄的糟糠之妻。

王安石身为厅级干部,逛青楼、喝花酒、养小妾是符合基本法的,可在女人问题上,他有一个伟大的理想:

一夫一妻制好啊!

当同僚们讨论春香和秋雅谁腿长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插不上,显得特别另类,与身边人格格不入。

王安石倒是无所谓,他老婆急了。

吴夫人悄悄跑到人才市场,用了3年的积蓄给他买了一个软妹子,打算给老公一个惊喜,结果却是老公给了她一个惊喜。

王安石原封不动的把妹子退回去,连使用说明书都没有打开,还加倍付了违约金。

一切办妥之后,他长叹一口气:“我老婆能写诗,‘待得明年重把酒,携手,那知无风又无雨’,这才情哪是花瓶能比的?”

当人人都沉醉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时,只有王安石执拗的在自己的领地里洁身自好,不愿踏出一步,也不放别人进来。

“执拗”成了他一生的标签,就像一把利刃,劈开人生中的荆棘。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二、

1042年,开封。

22岁的王安石伸长脖子看着皇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四名。中了,中了,今日金榜题名,终不负多年寒窗苦读。

去吏部报道之后,他转身离开繁华的京城,走向大宋的地方州县去走基层。

20年中,他走遍淮南、鄞县、舒州、常州,历任判官、知县、通判、知州,实打实的从基层做起,由政绩提拔。

其实,他一直都有机会入朝为官。

在淮南节度判官的任职期满后,他可以通过朝廷的考试进入部委,慢慢熬资历,慢慢接近领导,一旦有机会就可以获得大力提拔的机会。

他偏偏不去,执拗的去了浙江的鄞县当知县,在这里一干又是五年。

所有人都在想:“这人脑子有病吧?”王安石知道自己没病,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历来的官员都在走捷径,拉关系、送礼、找靠山,又有谁真正关心过当官是为了什么?

老百姓的需求、官府的职责、朝廷的利益,才是官员应该恪守的本分,而不是个人的俸禄和前程。

他执拗的在地方基层历练,从最小的职位起步,一级一级的往上爬。20年来,他修过水利、开过荒田、治过洪涝,也斗过豪强、提拔学子、为民做主。

大宋朝中有这样丰富阅历的官员屈指可数,能忍着贫穷坚守信念的官员,更是别无二人。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三、

1050年,王安石在鄞县任满后回乡探亲。

途径杭州时游览了城外的飞来峰,当他跨过灌木丛和奇谭怪石后,终于来到山顶。

抬眼望去,涌动的浮云下,是壮丽的大好山河,这样的风景,不经历艰苦卓绝的攀缘怎么能看得到?

一首《登飞来峰》脱口而出: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对王安石来说,为了看到人生最美的风景,他付出毕生心血。

在鄞县,他就施行了公粮借贷。

春夏青黄不接时,农民生活是最艰难的,去年的粮食基本吃完,今年的新粮还没有收获。

王安石就把官府粮仓里的旧粮食借给农民,让他们在秋收后归还,并保证市场最低利息。这样一来,农民有了救济的口粮、官府增加了收入,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地主豪强。

这种方法后来被推广到全国,称“青苗法。”

1061年,王安石出任工部郎中。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他就搞了一个大新闻:官府亲自下海做茶叶生意吃相太难看,不如让茶商去经营,官府收税就好。

这不就是“承包责任制”嘛?从此以后,茶农得实惠、茶商得利润、官府得税收,皆大欢喜。

王安石被人称为“拗相公”,可谓恰如其分。

执拗的洁身自好,执拗的行走天下,执拗的打破陈规,只是为了执拗的成就更大的目标——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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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都说大宋朝富可敌国,可王安石只看到一个字:穷。

那么有钱的大宋朝,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要笼络天下的读书人,就得扩大科举和官僚队伍,要花钱吧?

要防止灾年的农民造反,就把他们招到军队里来,要花钱吧?

还有给辽西夏的岁币、官员的高薪、大肆的赏赐,黄喇喇的铜钱就像水一样花出去了。

直到宋神宗接班以后,拿到的存折账本上只写着一句话:“百年之积,唯存空簿。”

一百年来,基本是月月光、年年光,没什么存款的。宋神宗欲哭无泪,合上账本嘟囔一句:“这帮败家祖宗.........”

1068年,宋神宗召见王安石。

20多年来的地方经历和改革政绩,让王安石名满天下,宋神宗对这次会面有着别样的期待。

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王安石就开炮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为平定五代十国乱世的祖宗之法,早已不适应经济发达的时代,必须重新制定规矩,开启新时代的征程。

年轻气盛的宋神宗一拍大腿:“好啊,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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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后,王安石出任宰相,开启变法的大幕。一项又一项的法令从开封发出,在全国的州县里铺开。

青苗法、均输法、市易法、农田水利法,保甲法、保马法、置将法,还有改革科举的法令,以后高考不用写诗啦,改成读经典写文章啦。

王安石变法,基本是加强政府对市场经济的干预,用“看得见的手”来支配经济运行。900年后,这套做法有了一个响亮的名称:

凯恩斯主义。

比如“市易法”,就是朝廷出钱收购暂时卖不出去的东西,在市场需要时再卖出去。

比如“青苗法”,就是朝廷对农民的小额贷款。

至于“保甲法”,就是社会民兵组织嘛,直到民国时蒋委员长还在用呢。

变法是王安石向世界发出的一封战书,等待他的是扑面而来的惊涛骇浪。

有官场宿敌,有昔日好友,有顶头上司,有亲信战友。

王安石就像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里孤独的飘摇,守着他的执拗一往无前。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五、

所谓“王安石变法”,就是劫富济贫。用“看得见的手”掠夺地主豪强的财富,再分配给朝廷和贫民。

历来的王朝中兴,无一不是如此做法。

闯过去,轻装前进;

退回来,大限可期。

变法,就是向所有既得利益者动刀子,没人反对才有鬼了。

1070年,司马光写了三封《与王介甫书》,要求他废除新法,回到祖宗之法的正确道路上来。

王安石一封《答司马谏议书》,把司马光逼到洛阳去修《资治通鉴》。

还有言官、御史,骂王安石、喷变法成了主要工作,“大奸似忠、祸国殃民”的大帽子被送出去,不戴还不行。

1074年,在新法施行4年后迎来了最重一击。

那一年天下大旱,灾民流离失所,被人绘成《流民图》送给宋神宗。

看到这幅画,年轻的皇帝一下就懵逼了:“说好的国富民强呢?说好的天下晏然呢?这就是朕的江山、朕的子民?”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王安石做的有错吗?没有。

变法有错吗?没有。

可老百姓非但没受到实惠,反而被基层官员为完成任务而强制摊派,生活异常艰难。(“王安石变法”的详情,可以另起一篇讨论。)

又赶上大旱灾,遍布天下的流民就走上高山大川,发出无声的抗议。宋神宗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壮观场面,只好废除新法,罢免王安石。

如果说来自官场的打击还可以算“胜败常事”,那么来自亲信战友吕惠卿的背叛,就是在王安石的心窝上插刀子。

在离开京城之前,他奏请吕惠卿和韩绛代替自己。

可他刚到江宁没多久,亲手提拔的吕惠卿为了保住权位,就借“郑侠案”、“李士宁案”来打击王安石。

心酸、痛苦都不足以形容王安石此刻的心情,他只想拿起麦克风唱一首凉凉。

虽然第二年王安石又被召回朝廷出任宰相,可破镜终究难以重圆。

由变法引起的“新旧党争”、皇帝的动摇、亲信的背叛,无一不让这个执拗的汉子心力憔悴。从江宁去京城的路上,他就萌生退意: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千年来都说这首《夜泊瓜洲》写的好,尤其是“绿”字用的简直神了。可他们哪里知道,这点睛的一个“绿”字也是王安石用执拗换来的,足足改了十几次。

有些事可以用执拗来换,比如诗词。

有些事不能用执拗来换,比如变法。

王安石能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六、

1076年,王安石第二次罢相,基本离开毕生为之奋斗的变法事业。

他把家搬到金陵,领着一份俸禄却不干工作,实际上处于养老状态。他吃着金陵的鸭血粉丝和盐水鸭,心里想的还是变法的事情。

人在,心在。

人不在,心也在。

10年后,宋神宗去世,司马光执政后尽废新法。

不论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只要是新法全部作废。当听到效果十分明显的“免役法”也被废除后,王安石喃喃自语:

“亦罢至此乎?”

第二年,心如死灰的王安石也随变法而去。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王安石在金陵闲居的时候填了一首《桂枝香》,意思就是:宋朝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时隔整整50年,北宋灭亡。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七、

千年来,王安石的评价是毁誉参半。

变法时被人骂的头都要炸了,死后更有人把他和王莽、贾似道相提并论:

“惟王莽、王安石、贾似道三人历任未必可行,

而皆以扰民致乱。”

“国家一统之业,其合而遂裂者,王安石之罪也。”

变法打乱了北宋百年来的安稳局面,更重要的是:

变法,得罪了所有的既得利益者,要想保住自己的利益,必须把变法踩到狗屎堆里,再贴上一张告示:此路不通。

虽然变法有弊端,比如官员为求政绩考核而强制推行,比如有的不切实际,比如宋神宗的支持不坚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王安石变法的年代,是两宋最辉煌的岁月。

天下32个粮仓被填的满满当当,在西北战场一扫疲态,有了熙河开边,积累的财富一直用到宋徽宗时期。

宋徽宗荒唐作恶20多年,却把亡国的罪名推给王安石,又是什么道理?

那照这个道路推论,北宋的国力孱弱是不是又要推给石敬瑭,谁叫你把燕云十六州卖给契丹的?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最大的悖论:不思自己努力,偏要外部找原因。

“变法”不读王安石,阅遍历史也枉然

 

所以我更倾向梁启超和曾公亮、黄庭坚的评价:

“荆公之时,国家全盛,熙河之捷,扩地数千里,

开过百年以来所未有者。”

“若乃于三代下求完人,惟公庶足以当之矣。”

“余尝熟观其风度,真视富贵如浮云,

不溺于财利酒色,一世之伟人也。”

在浮华的世界中,有的人选择醉生梦死,有的人选择现世安稳,而伟大的人选择把自己化为利刃,刺破黑暗。

哪怕最终失败又如何?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不是永远像红太阳一样挂在那里,而是此时此刻直面困难的勇气。

这也是我写王安石的原因:

人的一辈子中会遇到无数的挫折和诱惑,唯有执拗的选择对的方向,不回头的一路走下去。

用自己的善念推着灵魂向前走,去做一些对得起光阴和岁月的东西。千载之下再读王安石,我能感受到的是来自光阴深处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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