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针对美数字巨头加强监管

《数字服务法案》（DSA）与《数字市场法案》（DMA）的通过意在进一步扎紧欧洲数字领域监管篱笆，更是针对美国数字巨头多年在欧洲权力滥用、野蛮侵蚀等无序行为的强硬回应，由此显示出的欧美数字领域博弈也仅是双方多年来结构性矛盾的“冰山一角”。未来能否以数字监管为突破口，真正强化自身主权，摆脱对美依赖，将取决于欧洲领导者的战略决心与定力。

当地时间7月18日，欧盟27个成员国一致批准《数字市场法案》。本月5日，欧洲议会以压倒性多数分别通过了《数字服务法案》（DSA）与《数字市场法案》（DMA），进一步明确了数字领域企业的行为义务与禁区。

这两部法案的通过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意在进一步扎紧欧洲数字领域监管篱笆，更是针对以被称为“GAFAM”的谷歌、苹果、META、亚马逊、微软等为代表的美国数字巨头多年在欧洲权力滥用、野蛮侵蚀等无序行为的强硬回应，而由此显示出的欧美数字领域博弈也仅是双方多年来结构性矛盾的“冰山一角”，未来能否以数字监管为突破口真正强化自身主权，摆脱对美依赖，将取决于欧洲领导者的战略决心与定力。

扎紧监管篱笆

欧委会早在2020年12月15日就公布了这两项法案的立法提案。此后，欧洲议会分别于2022年3月24日、4月23日就《数字市场法案》和《数字服务法案》达成政治协议，进一步更新了相关法律问答文件，并最终于7月5日在欧洲议会以压倒性多数予以通过，这样的效率与结果对于以漫长拉锯著称的欧洲立法程序而言是少见的，也显示出欧洲对于整治域外数字巨头多年无序生长的决心。

欧委会执行副主席玛格丽特·维斯塔格指出：“欧洲议会通过了两项全球首创的法案，使欧洲可对在线平台进行强有力的监管。”欧盟内部市场专员蒂埃里·布雷顿评论：“这次压倒性投票是历史性的。”

根据欧洲议会公布的相关信息，《数字服务法案》旨在构建安全、可预测及可信任的网络环境，充分捍卫欧洲核心利益，更多侧重于权利保护，明确规定了社交媒体、电商平台等数字服务提供商对非法内容传播、在线虚假信息和其他社会风险等所需承担的义务，特别是在打击在线非法内容及平台快速反应、尊重包括言论自由与数据保护在内的公民基本权利、强化在线交易者的可追溯性和检查、提高平台透明度与问责机制、禁止误导性操作与定向广告等方面都进行了明确约束，同时要求风险最高的大型在线平台与搜索引擎遵守所规定的严格义务，预防系统性风险，并接受独立审计。另外，这些平台还需为政府和相关研究人员访问其数据和算法提供便利。如违反相关规定，将面临处以全球营业额6%的罚款，甚至处以禁止在欧盟单一市场内运营的处罚。

而《数字市场法案》旨在遏制数字巨头的恶性竞争行为，构建公平、开放的数字市场，更多侧重于促进公平竞争，明确规定了大型在线平台在数字市场的“看门人”义务：一方面，为充分规避不公平的商业行为，允许包括第三方与自身的服务互操作、企业用户可访问在相关平台生成的数据、从第三方安装应用并确保可卸载、与开发者及竞争对手共享数据、设立独立合规小组及向欧委会通报合并、收购交易等；另一方面，有效规避扭曲性、垄断性及偏袒性市场行为，特别是禁止通过强行预装软件、变相使用私人数据、私自收集数据推送广告等。该法案还对违规行为制定了明确的处罚细则，可对违规者处以高达前一财政年度全球营业额10%的罚款，并对屡犯者最高可处以20%的罚款。

提升执法能力

美国数字巨头对该法案反应强烈，长期对欧开展游说的苹果公司数次表达对相关法案的担忧，认为部分条款将给其用户带来不必要的隐私与安全漏洞，阻碍其知识产权投资的成本回收。而更多的欧洲声音则对此表示支持，有法国学术界人士认为：“长年的对美依赖使我们失去了技术主权，欧洲的很多信息基础设施都设在美国，是时候改变这一依附状态了。”

另有业内人士提醒，由于欧洲监管机构资源有限，相关领域的具体执法将面临巨大挑战。对此，欧委会未来将通过专门的工作组，针对相关细节进行完善，并通过此前发布的总额达1200万欧元的专家招标项目，帮助在此后4年内进行相关政策协调与合规执法，相关团队将致力于风险评估、信息服务互操作性及在规则实施期间的数据访问等议题。同时，监管机构还将成立欧洲算法透明度中心，积极吸纳数据科学和算法科学等领域专家协助执法。

布雷顿对此指出：“我们已开始为此加紧内部协调，包括集中现有资源，并在未来2年内加大招聘力度，为专门的执法团队配备约100名全职人员。”还有欧洲议会官员呼吁成立更大的专门性工作组，提早应对美科技巨头可能进行的强大游说与司法反击，并提醒“如果欧委会无法扩充力量强化对相关巨头的监管，通过的法案将因无法有效执法而成为一纸空文”。

结构性矛盾待解

多年来，欧洲一直承受着美数字巨头无序扩张引发的税基侵蚀、数据泄露等冲击，部分数字平台的过度发展一度对欧洲政治生态、社会稳定等造成威胁。欧洲官员更是对2021年1月份美国会山骚乱事件中数字平台的“推波助澜”心有余悸，担心相关域外平台野蛮生长下催生的虚假信息、仇恨言论、极端思潮等将对欧洲稳定构成巨大威胁，甚至还有很多欧洲官员对此前斯诺登揭露的美情报部门常年大搞数据窃取与监控等感到惴惴不安。

此次通过的相关法案可谓“亡羊补牢”，不仅通过构建更公平、透明的监管框架赋予欧洲更大的安全感，更以务实的步伐为推动中小微企业发展、切实维护用户隐私与自由打造了良好环境。甚至还有欧盟成员国呼吁欧洲要走得更远。爱尔兰数据委员会7月7日向欧洲监管机构提交一份修订法草案，旨在进一步限制欧洲个人数据向美传输。

在当前数字科技迅猛发展的大趋势下，数字服务早已成为蕴含地缘政治利益、创新经济利益的必争之地，而无论是欧洲2016年通过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还是长期推动的数字服务税，抑或此次通过的两项数字法案，所反映的都是欧洲近年在强化科技主权的框架下，在数字领域的积极努力。

但不可否认的是，欧美间的战略错位和结构性矛盾又何止数字这一个领域，从安全防务到贸易投资、从能源转型到生态保护，欧美间传统大西洋伙伴共同利益早已是“曾经沧海”，如何在当前大变局环境下摒弃狭隘的博弈思维，真正从欧洲自主角度出发剥离对美依赖，仍将考验欧洲领导层的智慧与决心。（经济日报记者 李鸿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