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接着读邓散木先生的《篆刻学》，在讲完练习篆书的各个阶段必临书帖之后，邓先生开始讲练习篆书所必须准备的工具。

作书之工具，不外笔、墨、纸、砚，而尤以笔为主要，此四者之选择，亦须各得其宜。今为分述于后：

（《篆刻学》的相关章节）

笔

古人作书，皆用兔毫或鼠毫。鼠毫制法，早已失传。笔工所售，仅袭其名，非真鼠须也。

这里邓先生所说的鼠毫，跟我们现在说的“鼠毫”不是一回事，邓先生所说的鼠毫，是真正的鼠毫笔，即用老鼠的鬓须制作的毛笔；而我们现在说的鼠毫笔，指的是用黄鼠狼的毛制成的笔，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狼毫”。到了现代，笔工们已经不再以“鼠毫”这种称呼了。流行的笔毫材料主要是狼毫和羊毫两种。

兔毫今称紫毫，性刚而耐用，惟嫌健则有余，韧则不足。法宜取羊毫之长锋者，长锋者，其出锋处较长，非长毫也。取笔毫映日视之，尖端透明处之长短，即为锋之长短。

用兔毫制作的紫毫笔，现在一般并不多见了，多见的是狼毫和羊毫。狼毫的好处在于坚挺，弹性好，但韧性不足，羊毫的好处在于韧性十足，但刚健不足。写篆书用纯狼毫笔并不上佳，因为写篆书，多要藏头护尾，笔锋转换多显圭角就不利于呈现篆书圆转流丽的特征。用纯羊毫笔的不足处是初学者腕力不足，不易控笔。

（判断毫长）

邓先生建议写篆书最好用羊毫长锋，这里的“长锋”，指的是出锋比较长，并不是全笔毫长度。判断长毫笔，就是取笔对着光线观察，尖端透明部分就是出毫的长短，这一点一定要清楚，不要简单地认为长锋笔，就是长毫笔。

（纯羊毫笔）

实际上，羊毫和狼毫互相辅佐的笔才是好笔，因为两种毫毛各有特性，这种兼有两种毫毛的笔称为兼毫笔，现在市面上有大量的兼毫笔，或说“羊狼兼”，或说“狼羊兼”，就是下面邓先生的这段话：

今笔工掺以免毫或狼毫，约十成之一二，掺狼毫者，或称羊狼毫；掺兔毫者，亦称羊兼毫。如是则刚柔得中而耐写。羊毫恒苦腰部无力，掺以免毫或狼毫，可免此病。

所谓的兼毫笔，实际上是取狼毫之健刚，取羊毫之柔软，然后依照书写书法字体的不同，配以不同的羊狼毫配比，获得不同的刚柔程度，这就有了各类的兼毫笔，如“七紫三羊”“九紫一羊”等属稍硬一些的笔，而“五紫五羊”是属稍软一些的笔。

（兼毫笔）

又作篆纯用中锋，故笔毫不宜太长，以太长则腰部更无力也。清代北方盛行青鬃笔，为关外大狼，小于狗，大于狸，自额至脊有长毫，中笔材。脊毫最佳，额次之，近尾又次之。制法，取八分羊毫，二分青鬃，酌量增减之，最适合作篆。

这一段基本可暂不关注，因为说得太绝对，历史上和现代都有人用长锋羊毫写出极佳的篆书。初学者把羊毫、狼毫的个性特征弄清楚，选择什么样的笔就心中有数了，书法家不是制笔者，暂不用关心如何制笔的细节。

“笔有四德”

我们通常说的“笔有四德”，邓先生也有讲到：

笔以“尖、齐、圆、健”为四德。尖者，笔头尖也。齐者，新笔发开，用指尖夹之使扁，内外毫平排，笔锋无参差长短是也。圆者，笔身圆壮饱满，如初出土之笋，腰不内凹也。健者，正副毫挺健到尾，不致身强锋弱也。

（尖）

尖：指笔尖要尖，指笔毫聚拢时，末端要尖锐。否则需要出锋的细节处无法完成。

(齐）

齐：指笔尖润开压平后，毫尖平齐。只有笔毫整齐，中锋书写时，诸毫并力，书写笔画才会匀称均衡，线条两侧也会呈现完全一样的线质特征，这是篆书需要的特征。

（圆：新生竹笋）

圆：指笔毫圆满如新生竹笋之形，就是呈圆锥状，不扁不瘦。只有这样，才能贮墨丰富，减少蘸墨次数，不致书写中途产生枯笔。

（健）

健：即笔腰要有弹性。将笔毫压下后提起，能够随即恢复原状，便于提按顿挫和再次运笔。

“尖、齐、圆、健”四德并具，才是一只好毛笔，挑毛笔时，要尽量从这四个方面去考量。

今人作篆，每将新颖切去，用弦线束笔毫，仅留出锋处一二分，令笔画匀适，自谓得计。清代之洪亮吉、孙星衍、桂馥等皆是，夫笔毫既被束缚，何能转运，亦騃事也。

清代，有很多书法家（如邓先生所列，都是大家，桂馥是“说文四大家”之一，文字学水平相当高，但也不得用笔之法），为了书写匀圆的篆书，常常将笔头锋颖处剪去、切去或烧去，这是较可笑的一种做法，不要效仿。“騃”，在这里读ái，通“佁”，愚笨、呆痴的意思。

最后，邓先生又提了一下毛笔的保养：

笔于写后必须用水洗净，不可使留些微墨滓，以墨质多胶，如不洗净，则墨胶黏着笔之内部，易致硬化脆折。洗后并须以手指沥干余水，将笔毫扯开，倒插笔筒，置于迎风之处，以免笔根着水腐烂。

（洗毛笔）

下一篇我们会说墨，墨中有胶，用完笔，不用清水洗净，必然会败坏笔毫，时间长了，笔毫必然变脆折断，所以，不论何时，只要动手写字，写完无论什么情况，请把洗笔当成习字完整过程的一部分。

其实“洗笔”也是一种习字修行的一部分。

（【细读《篆刻学》】之39，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